2018年4月25日 星期三

松露(上)

  大約十多年前,為了寫小說,我曾經研究過與松露有關的資料。從那一天開始,我就對松露充滿了巨大的好奇──這世界怎麼可能有什麼食材,竟昂貴到松露那價位!
  一公斤的售價通常在台幣幾萬元以上,實在貴得令人難以想像!
  總有一天我也要吃吃看,見試一下松露到底有什麼奇特的美味。
  這篇文章就是累積我十多年的好奇,鍥而不捨地追根究柢,最終得到的答案。
什麼是松露?
  聽過松露吧?
  親眼見過整顆松露嗎?
  假如見過,你不是高檔西餐廳的工作人員,就是見過世面的老饕。
  五、六年前,我曾經問過一位出手闊綽的億萬富翁,問他是否吃過松露?
  沒想到,他的回答令我大大吃了一驚──不單吃過,還像吃蔬菜般一吃一大盤!
  我急忙問他松露是什麼味道?
  他說不太好吃。
  我再問他松露是什麼樣子?
  從他的形容,我肯定他吃的不是松露,而是一種比較高檔的「真菌」。
  什麼是真菌?
  相片一的三種生物就是典型的真菌。
相片一:真菌
  經過我的說明,那位朋友大概自覺慚愧──自認吃遍世間的山珍海味,竟不知道什麼是松露!
  之後到高檔西餐廳,他就會主動尋問有沒有松露?沒幾個月,他得意地告訴我吃過了松露──主菜一大盤,只有幾丁點松露;他覺得不過癮……,或更正確地說,根本吃不出什麼是松露,因而要求餐廳多刨兩片松露。
  薄如紙張的兩片,收費竟然高達台幣兩千元!
  講這段經歷,是想告訴你:像他這種富豪都不知道什麼是松露,更何況小市民你我!
  松露是一種生長在松樹、櫟樹,或是橡樹樹根附近的地底下,一年生的天然真菌。
  「一年生」表示生命週期只有一年──從孢子萌芽、生長,到成熟,總共就一年。
  一年之內如果不採收,便會在地底下腐爛,完全沒有食用價值。
  至於取名「松露」,是因為它「櫛松風、沐晨露」,也就是「吸松風、飲晨露」的意思。
  頗為詩情畫意的名字──松露,較科學的稱呼是「地菌、塊菇、塊菌」。
  松露也是真菌,和相片一的三樣生物是表兄弟,但又和一般真菌有所不同。
  松露的孢子無法透過風進行傳播,而是通過啃食松露的動物來傳播。
  其次,松露生長在地底下,不能進行光合作用,所以無法獨立存活,必須借助寄生樹根的「共生關係」取得養分。
  春夏之交的幾場雨之後,松露在幾天之內就能長到它最大的體積。
  這幾天就是松露的「生長期」。
  結束生長期的松露,小的有如李子、雞蛋,大的像棒球、壘球,極少數能長到足球那般大。
  生長期之後是漫長的成熟期,通常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。松露在這段時間「吸松風、飲晨露」,吸收大地的精華,本身的氣味越來越濃。
  成熟期結束,松露會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。
  再過十天左右,松露外表會長滿孢子。這時一定要及時把松露挖出來,否則稍有耽擱,它便會產生毒素,並開始腐爛,最後變得毫無價值。
  松露又稱「廚房的鑽石」、「惡魔的化身」,和鵝肝、魚子醬,合稱法國三大美食。
  全世界的松露目前大約有三十多種,味道略有差異,價格不一。其中以被稱作「黑色鑽石」的黑松露(相片二),以及「白色黃金」的白松露(相片三)最為珍貴。
相片二:號稱黑色鑽石的黑松露

相片三:號稱白色黃金的白松露
  黑松露產於法國南部和義大利、西班牙等國,色澤介於深棕色和黑色之間,外表凹凸不平,內部遍及灰色或淺黑色與白色紋理。
  白松露目前只在義大利北部和克羅埃西亞森林地帶發現過,色澤為淡淡的金色或米色,並且帶有淺褐色或奶白色的斑塊與細小紋理。
如何採收松露?
  松露採收的季節從當年的十月開始,一直到次年的三月結束。
  挖掘松露的家庭,通常世世代代都從事尋找松露的工作。
  由於松露藏在樹的樹根底下,採收時需要嗅覺靈敏的動物協助,有點像靠獵犬打獵,所以採集松露的人又被稱為松露獵人。
  松露獵人都有一張祖傳的松露地圖,就如同「藏寶圖」,記錄著曾經在哪一個地點、哪一個時間、哪一棵樹,採收過重量多少的松露。
  松露地圖對採收工作很有幫助,因為生長過松露的樹下,次年再生出松露的機率很高。
  在法國,人們習慣把母豬當作採收松露的得力助手(相片四)。
相片四:使用母豬找松露
  母豬的嗅覺極其靈敏,在六公尺遠的地方,就能夠聞到埋在地底下二十五至三十公分深的松露。
  據說那是因為松露的氣味,和公豬身上發出的雄性荷爾蒙味道十分相似,所以母豬對松露的氣味特別敏感。
  然而,母豬有貪吃的毛病。
  假如獵人沒有及時攔住,母豬找到松露時會瘋狂地將它挖出來吃掉。
  針對母豬的缺點,部分獵人使用經過訓練的雌性獵犬尋找松露(相片五)。
相片五:使用雌性獵犬尋找松露
  訓練一隻會尋找松露的獵犬要經過複雜的過程。首先是訓練狗把丟出去的球叼回來,然後用乳酪代替球;繼而把乳酪藏起來,訓練狗把它找出來;最後再用小塊松露代替乳酪。
  一隻經過訓練的獵犬,市場的價格在三千歐元以上。
  尋找松露的前一夜,獵人通常不給獵犬吃東西;獵犬為了換取食物作為獎勵,會更加努力尋找松露。
  早年,松露成熟的秋冬季節,松露獵人會在晚上拿著拐杖和泥鋤,再牽著獵狗或母豬,偷偷按照地圖的指引去挖松露。而且,為了保持家族祕密,松露獵人不使用手電筒照亮路徑,以致在黑暗中容易受傷。
  現代松露獵人就不同了。他們牽著訓練有素的獵犬,看似在樹林裡漫步,任由獵犬這裡聞聞、那裡抓抓,突然在一棵樹底使勁挖土,十之八九能在那兒挖出一顆松露。
松露有多貴?
  那些慈善拍賣會上,一顆「幾十萬美元」的松露就別提了。
  單單是十幾年前,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松露這玩意的時候,法國的鄉下,松露獵人的「一手價」就是「一磅兩千法郎」。
  換算成我們習慣的單位,相當於一公斤兩萬兩千元台幣!
  這還是十多年前松露獵人的一手價。如今,拿到五星級餐廳,經過名廚加工,那可要值多少錢啊!
  即使只是薄薄的一片,重量只有幾克,售價大約在台幣五、六百到一、兩千元之間(完全看松露的品質與餐廳的高檔程度)。
  試看相片六,那是餐廳客人吃不過癮,要求再加松露,廚師非常謹慎「刨」幾片的畫面。
相片六:廚師正在刨松露
  松露為何如此之貴?
  首先,截至目前為止,松露只有野生,從沒人工栽培成功的紀錄。
  松露對生長環境非常挑剔,只要陽光、水,或是土壤的酸鹼值稍有變化就無法生長。
  一棵樹的底下能夠長出松露,而旁邊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另一棵卻不能,至今人們也沒搞清楚真正的原因。
  無法人工栽培,這是松露昂貴的第一個原因。
  其次,松露的產量很低。縱然好的年份,全世界白松露的產量也只有三千公斤。至於黑松露,年產量大約是白松露的十倍,也就是三萬公斤左右。
  再加上松露的壽命很短,一旦被挖出土,香氣會愈來愈淡,餐廳買進之後假如無法及時賣出,那會是很大的投資風險!
  例如有一塊白松露,在香港曾經以四十二萬港元賣出。
  得標者是英國的餐廳。拍賣會結束,白松露被送到倫敦,在餐廳慎重展出七天,目的在擴大宣傳,以吸引頂層饕客。圓滿完成展覽會,餐廳總廚小心翼翼地將白松露收藏好,放進專用的冷藏櫃,等到放假三天之後回來,卻發現白松露已經發霉。
  沒辦法,餐廳只有將它運回義大利土葬,以示對白松露的尊敬。
  幾天時光流逝,餐廳白白損失了四十二萬港元;而即使是一流的專業人士,也難免有失誤的時候,由此可見松露如何嬌貴、如何難以保存。
  產量少、壽命短、投資風險高,更加助長了松露的價格居高不下。

  接下來就要進入本文的重點──我吃松露的經驗,以及松露是什麼味道?
  很抱歉,不是我要賣關子,實在是文章太長,後段不得不留到下一篇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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